上海三月

街道的物资发放突然很密集，十天内发了三箱，总是萝卜胡萝卜和青椒，以及不愿再提的西葫芦。也有肉，每次刚吃掉半斤又送来两斤同样不怎么新鲜的，总得分装好冻起来。绿叶菜和保质期五天的食品堆积，新的临期滚动追赶着旧的临期，终于理解什么叫「殺到」。小区团购被叫停已久，连续七天核酸，连续七天新增，如同平民的狼人杀局，每天睁眼才知道前一天夜里的结果是阳或者阴。居委顾不上消杀楼道只能自己来，前几天，邻居私下提醒我楼上有人确诊转运，我竟不知。第二天，她说她的检测结果长久未出而家人都已经确定阴性。等我叮嘱她在家好好休息时，她已被快速转移至隔离点。那晚以后，我开始对未出的检测结果感到担忧和惊惧。即使不去思考，身体也诚实地焦虑到消化不良，抵抗无力让人沮丧。折叠了所有的小区群聊，不再为近旁具体的愤怒而烦闷。对喇叭和通知视而不见，不再下去做核酸，也就不再为等待的因果而焦灼。夜里下楼扔垃圾顺便散步，世界在每个窗口中运转，而我不必与任何人交谈，仿佛恢复了我个人的秩序。在日复一日的封闭中，习惯宅居在家的我比大部分人幸运得多，也因此更加警惕地一次又一次做日常判定，终于，实在疲于勉强自己冷静以区分哪些是原本的日常了。每天浏览消息资讯，伤心或者气到起不来床，那掉完眼泪后便伸出食指钓猫，等湿湿的鼻头蹭过来，按下我的启动开关。我还在天天洗碗做饭，不知道世界几时会完，希望不必洗最后的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