苹果尺

不晓得要多久才会完全意识不到房子里旧房客的痕迹，一个星期过去，马桶冲出来的水颜色越来越淡，终于彻底褪掉了蓝色。我从来没有使用过马桶清洁剂，也从来没有吃过冒烤鸭。朋友说冒烤鸭像是为了掩盖鸭子不新鲜才诞生的做法，那我觉得马桶清洁剂就是为了掩盖马桶不够清洁才诞生的东西。第一次冲水时，见到幽深的蓝色吓了一跳，那颜色深邃到足够推断出它可能是旧房客离开前贴心投放的，尚未经过频繁使用和稀释，也深邃到，竟然让我觉得像是一滩污水，怎么冲也化不开，因为水箱流出来的仍然是蓝色。比颜色更糟糕的是气味，清洁剂刺鼻的工业味道让我头痛难耐，同时迟钝地发现，卫生间竟然没有窗户。虽然我干过不少奇怪的事，但从水箱里打捞马桶清洁剂这种事还是第一回哩。掀开盖子前，我对马桶清洁剂一无所知，不知道它的形态，不知道是否有被打捞的可能。我用手电筒朝狭窄的水箱里打光，看到底部有一团毛绒绒晕开的蓝静静沉在底下，像有生命的物体那样，而水面幽幽地泛着蓝光。在恐惧中我咬牙用尽全部的精神力套着塑料袋把它抓住拎了出来，扔进了垃圾桶，感觉终于得救了。而软化脱落的部分仍然残留在水箱里，在我组装新的家具、贴上新的粘钩、更新这间屋子的时候，随着旧的痕迹一起被越冲越淡了。我搜索聊天记录，发现那个人曾经跟我说过洗洁精、马桶清洁剂、垃圾桶她不带走了，事到如今，我究竟要追问她一句马桶清洁剂你如何带走么？从幽蓝色水箱底部像打捞月亮一样么？